「從案發當天你們三個人的站位來看，何鯤擋在兩個保鏢前面，而兩位保鏢呢，只能從鏡子的反射，看到死者被捅的過程，絕對不可能看到殺人的全過程。」
「當天，你在陳秋生的酒里加了利尿劑，為的就是把他引向你設計好的兇殺現場，然後你迅速調整好了站位，為接下來的這場戲做好了鋪墊，死者出來之後，來到了洗手台，這個時候，兇手從這鑽了出來。」
「一刀。」路垚握着拳做出握刀狀，朝着一邊站着的喬楚生就刺了過去。
下一秒，喬楚生直接握住了路垚的手腕。
路垚愣了一下，沒想到這喬楚生反應這麼快，本來想使個壞的。
趕忙裝作無意，接著說「捅死了他。」
喬楚生看了他一眼，也沒戳穿他。
「你藏着誰看不見。瞎啊。」
路垚眉頭微抬，「別急嘛。」
「那天我就發現，這裡有個小機關。當時我還納悶，好端端的，鏡子為什麼會鬆動呢，喬探長當時解釋說，這可能是當時施工的時候沒有粘緊。可是這座豪宅是德國人監工設計的，怎麼可能會犯這種低級錯誤。所以我覺得，這面鏡子，是兇手搬過來的。」
路垚指揮着兩個警察把鏡子搬過去。
「當時，兇手就躲在這個空間里。」說著，路垚直接躲進了兩個鏡子夾角的空隙中。在鏡子合上的一瞬間，嚴絲合縫的沒有絲毫破綻。
「接下來，兇手就開始實施他的計划了。」
路垚簡單的演示之後，重新走出來，「之後你們趁着何鯤支開保鏢的時間，把鏡子擦乾淨搬回去，再跟着保鏢回來，展開所謂的搶救。」
「刀是由斜側方刺入的，你拔刀，為的就是不想暴露你藏在斜側方的事實。」
趙醫生冷笑一聲，鼓起了掌，「呵，你說的還真挺精彩，不過，你缺少實質的證據，還是定不了罪。」
路垚毫不在意，「證據啊。」漫不經心的說，「證據就在你眼前啊。這面鏡子的正面，你雖然擦乾淨了，但反面，留下了你的指紋，是或不是，拿回去驗驗就知道了。」
趙醫生沒有想到，放棄般的閉上了眼睛，「想不到，百密還是一疏。」
敗局已定，他已經無法翻身。
隨着案件的塵埃落定，幾年前的一件案件真相也浮出水面。
拆遷時被陳老六害死的老太太，原來就是趙醫生的母親。當年聶成江和陳老六為了順利拆遷，害死了趙醫生的母親，卻想不到如今，趙醫生會回來找他們復仇。
而何鯤，在這件案子中，則是一個被利欲熏心的同謀者。
喬楚生眉頭微蹙，他是個江湖人，在他眼裡，江湖人最應該講的就是義氣。何鯤當年腿受了傷，陳老六不但沒有趕走他，反而留下他在身邊當了秘書，這種恩情，江湖人應該用一輩子報答。
「何鯤，殺老大是江湖大忌，你為什麼這麼做。」
何鯤滿眼怨毒。
「還不是因為你。」
喬楚生有些意外，「因為我？」
何鯤嗤笑，「咱倆當年同時在上海灘打拚，可是後來我腿瘸了，只能給陳老六當秘書，整天被呼來喝去顏面無存，後來聽說你當了租界巡捕房探長，前途無量啊。」
「我也得為自己找一個未來吧！」
「就在這個時候，趙醫生冒死來找我，跟我說了他的計劃。他說的對，在陳老六手下，我一輩子沒有出頭之日。」
何鯤長出一口氣，重新看向喬楚生，「四哥，你比我命好，你跟了白老大這麼重情重義的老大，不像我跟的那位，從來沒把兄弟們當人看過。」
喬楚生目光有些複雜，他與何鯤也算舊相識，可好像現在才認識這個人一般，不知道該對他說些什麼。
喬楚生無言，只是示意手底下人，把何鯤帶走。
案子終於結束了，就剩下喬楚生和路垚兩個人。
喬楚生像是不經意的問，「你接下來什麼打算啊。」
路垚一臉理所當然的說，「當然是回銀行上班啊。」
喬楚生卻不這麼想，出於各種各樣的私心，他說，「你探案是把好手，要不要留下來幫我辦案啊。」
對面這個剛剛洗脫了嫌疑的小崽子噗嗤一笑，頗有幾分傲嬌。
「幫幫你？你知道我一個月掙多少錢嗎，留下來，你請得起嗎。」說完，洋洋得意的走了出去。
喬楚生站在原地，看着那個沒良心的小兔崽子漸行漸遠的背影，舔了舔後槽牙。
「小兔崽子。」眼睛裏，是勢在必得。
······
今天的沙遜銀行熱鬧的很，離得老遠都能聽見裡邊傳來的罵聲。
「嘿！你看我！看！你以為你是誰啊，一個小小的股票經理，還敢打着我的幌子，威脅恐嚇招搖撞騙！你讓我的老臉丟到哪去了你！」
文件被狠狠地丟過來，路垚一個激靈躲了過去。
「滾！滾！」
伴隨着路垚踉蹌着跑出來的身影，身後不少東西被隨着丟了出來泄憤。
被開除的前股票經理搬着自己的東西走下了銀行台階，還沒等他走出銀行大門，就聽見身後一眾同事歡呼的聲音。路垚扁扁嘴，莫名有些委屈。情緒低落的離開了銀行。
搬着箱子，站在銀行門口的街邊，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沙遜銀行的招牌。
身前一輛電車經過，當路垚再次抬頭向遠處看去的時候，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，此刻正靠在車邊，靜靜地看着他。
路垚心裏憋屈，裝作沒看見的從那人身前經過。
「喲，路經理這麼快就失業了。」喬楚生聲音戲謔。
路垚一聽就更生氣了，把箱子狠狠地放在喬楚生的車上，從裏面掏出一份報紙擺在喬楚生面前。
「新月日報說老子是殺人犯！划過死者的車，還利用沙遜先生威脅恐嚇過死者，沙遜先生當場就氣瘋了，我被開除了。」
喬楚生看着小崽子氣呼呼的樣子，強壓下嘴邊的笑意。
還是忍不住逗他兩句，「你最好不要得罪記者。尤其是那種小報記者。」
路垚憤憤不平，「這個死變態燙頭女，別讓我見到她！否則！」
喬楚生玩味的笑着，「告訴你啊，動嘴行，千萬別動手，不然第二天，你就會被屍沉黃浦江。」
雖然才認識幾天，但喬楚生顯然已經十分了解路垚這個人了，果不其然，聽了喬楚生這句話，路垚凶神惡煞的表情瞬間就像是被扎破了的氣球一樣。
手裡剛剛奶凶時攥皺的報紙重新展平，又忍不住再給自己找回點面子。
「那你替我轉告她，我祝她一輩子待字閨中獨守空房。」
還真是奶凶奶凶的。
越相處，喬楚生越覺得這人可愛。
路垚氣呼呼的要去拿箱子，喬楚生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背，手心的溫度直接傳達到了路垚的手上。
路垚正在氣頭上，根本沒注意，喬楚生也故意沒有把手挪開。
「幫我辦案吧，我出諮詢費。一個案子一結。」
手心觸摸到的這隻手，和他常年混江湖的手不同，細皮嫩肉的，一看就是個養尊處優的少爺。
手感還挺好。
路垚想都沒想直接拒絕。
「不好意思啊，我沒興趣。」
喬楚生把手收了回來，那雙含情脈脈的桃花眼看着對方。
「為什麼。」
「所有謀殺案都充滿了負面情緒，血腥，復仇，陰謀，殺人，太不陽光了。」
「你覺得你是一個陽光的人？」
「至少，我不需要洗白啊。」
聽他這麼說，喬楚生舔了舔嘴唇，目光染上一絲暗芒。
小崽子。
路垚絲毫沒有察覺，繼續喋喋不休「而且我也不需要被迫做我不想做的工作。」說完，搬着箱子轉身就走。
身後傳來男人磁性的聲音，「我叫喬楚生。」
路垚頭也不回。
「隨便嘍。」
喬楚生看着路垚離開的背影，笑的意味深長。
······
